第20节
三天,只有三天,他必须在三天之内,赶到炎京。 他要阻止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她! 夜璃歌,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铮铮铁蹄,从万里雪原上如闪电般划过,朝着北宏与璃国的边关—— 璃国庆嘉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 璃国太子安阳涪顼大婚前夜。 满城焰火。 火树银花,不夜天。 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走上了街头,满怀诚挚地祝愿,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他们所深深衷爱的,仰慕的,赞颂的炎京凤凰,终于名至实归,即将成为他们所爱戴的太子正妃,甚至是皇后。 夜璃歌为后,是他们深深希望看到的。 因为她的美,因为她的善,因为她的强,因为她的非同凡响。 天下人皆知,璃国,因为皇上安阳烈钧,和司空夜天诤大人,而走向鼎盛,走向富强,更会因这位胸怀大志的皇后,而开创一个更加辉煌的纪元。 璃国,会是富足的,会是安康的,会是祥和的。 “看到了吗?” 高高的城楼之上,夜天诤立于一身隆重礼服的女儿身侧,轻轻地道,“他们在诚心诚意地,为你祝福,为你祷告,他们在热切期盼着,一位英明皇后的出现。” 夜璃歌笑。 向着下方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平平地,展开双臂。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千岁!” 喧哗之声,如大海惊涛,滚滚漫过。 回望璃国数百年沧桑,近百位太子妃,想来,无有一人,能像她这般,得到全国上下,万众一心的认可。 亘古空前。 再无来者。 她该知足了,不是吗? 她该坦然了,不是吗? 只是为何,心间的那丝寂廖,却如蔓草柔丝,怎么也拔不去。 你我,都是寂寞的人,所以,你一定,会来寻我。 巍巍高楼之上,那个对着满天星辰饮酒的男子,如此肯定地看着她,如此坚执地看着她,如此深切地看着她…… “夜璃歌——” 不尽的喧嚣中,谁的戾喊,如飞箭流矢,直插她的胸膛。 夜璃歌低头。 却只看到一片汹涌的人潮,那一袭黑衣,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稍纵即逝。 傅沧泓? 只是短短一闪念,夜璃歌幽涩地笑了——怎么可能是他呢?怎会是他呢? 北边传来的密报,都说他去了白城,奉旨讨逆。 白城,是比敖都更北的北方。 而她在南方。 中间隔着近万里的距离,纵使他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 自己,是多想了。 “璃歌——”一只手,轻轻揽上她的腰,却是醉意微醺的安阳涪顼。 今日晚宴,因为心中高兴,他连饮数十杯之多,早已不胜酒力,只为想多亲近佳人芳泽,故而说什么也不肯回宫,非要跟在夜璃歌身边,共阅这欢庆之夜。 明日,这个绝世惊艳的女子,就将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明日,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殿下,”他的亲近,让夜璃歌有些不适应,不由伸手推了推他,“你醉了,还是——” 不知是酒壮胆色,还是他实在已经忍耐了很久,安阳涪顼就那样,张开双臂,突兀地,非常突兀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从下方看去,只看到两个重叠的影子,只看到他们,在尽情地温存—— 整个炎京的民众们都沸腾了——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如此恩爱,伉俪情深,堪称佳话。 深深隐匿于石狮之后,傅沧渤浑身冷寒,钢牙紧咬,双眸烈烈地盯着那一对处于灯火灿然之中的皇室准夫妻。 他好恨! 真的好恨! 却亦浑身冰凉。 原来被深爱的人所骗,是如此地痛不欲生。 夜璃歌,难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么?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拿定了主意,要骗我伤我么? 夜璃歌,我是如此地珍惜你,所以,才如此地小心翼翼,难道我的小心翼翼,错了么? 双手十指,深深剜入石狮之中,留下十个犀利的洞,浸染了鲜血的洞…… 夜深了。 歌舞寂寂。 灯火廖落。 熙攘的人潮,终于散去。 靠在夜璃歌肩头的安阳涪顼,已经沉沉睡去。 “回宫吧。”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侍女,夜璃歌轻声道。 八名宫侍立即抬来华丽的肩舆,夜璃歌扶着安阳涪顼,轻轻地踏了上去。 纱帘落下,遮蔽了那无双风华。 “——太——子——启——驾——”长长的唱道声,响彻长街,行人走避,宫门开启。 回到建涵宫,安置好安阳涪顼,夜璃歌褪去朝服,换了便装,乘小轿出南宫门,回返司空府。 按制,明日清晨,她会以新嫁娘的身份,被六十四抬大轿,迎出司空府,前往建涵宫,整个仪式从清晨到深夜,费时近十六个时辰,方能完成。 过了明日,她亦将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 不再是司空府中的待嫁少女夜璃歌,而是璃国的太子妃。 司空府中,一片清寂。 或许是所有的人,外出赏游未归,也或许…… 迈进碧倚楼时,夜璃歌的心,悠悠一颤。 眼前一切照旧,连晨起时丫环奉上的香茶,亦还摆放在桌边。 可,她仍旧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那是种浓郁的悲伤。 就算倾汪洋海水,也化解不开的悲伤。 压抑得她想哭泣。 一寸一寸,犹如锋利冰刃般,摧解着她心中那道,好不容易垒起的高墙。 “是你吗?” 一片漆黑之中,她喃喃开口。 无人回应。 “……沧泓?”她试着轻唤。 “住口!”冷凝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你不配。” 夜璃歌垂首。 是啊,她不配。 她的确不配。 他把他的整颗心都交给了她。 她所还赠的,只有欺骗。 彻彻底底的欺骗。 “那么你来,是为了什么?” “取回我的东西。” “是这个吗?” 惊虹剑。 同一个地方。 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两柄剑,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上次,是他们的开始,这次,是他们的结束。 她给得轻松。 他亦还得轻松。 转眼间便完成了。 他取剑便走,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