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我说了什么慌？”关绎心怒不可遏的反问回去，“你知道什么？你才知道多少事情就敢一口咬定是我在骗人！？” 凌宸直接被她给气笑了。 他依然不肯退让，却伸出一只手来，食指几乎抵在了她的鼻子上，一字一顿的冷笑道：“被父母停了□□，所有的生活费都要自己挣——关绎心，这是你当初跟我说过的话语！那你告诉我，你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大学生为什么除了军训和考试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校外？从一开始我说去你们系的宿舍楼下等你，你都让我去教学楼那边，原因不就是你根本很少留在学校宿舍里吗？一个穷学生住在n大附近最贵的豪华小区里？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刷的是黑卡，关绎心你想怎么解释？” “那是我姐姐的房子，我借住在那里，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向你解释！？”关绎心气得都有些微微的发抖，她嘴唇颤抖声嘶力竭的冲着他喊道：“我姐姐再有钱那也是她的东西，我们当时算是什么关系，我当时身无分文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一个外人？”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那是关绎心过得最艰难的时候。 高三之前，她就有心思想要去参加艺考，但是却被父母断然拒绝。 那个时候，还没成年的关绎心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似乎一个个都按部就班，该出国的出国，该复习的复习，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是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生活的惯性，冒出点自己的念头的关绎心，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最终还是压下了自己的主意。 而最后的高考，就像是一道坎，长大，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从高考这道坎走过来的关绎心，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看着身边认识或者不认识、熟悉或者陌生的同学疯狂而又欢快的把那些教科书撕成漫天雪花抛洒出去，她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等到高考成绩下来，即将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放弃父母要求的金融、企业管理之类的那些商科专业，执意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戏剧文学专业——也是她曾经动过念头想要参加艺考的d大少数几个不需要艺考成绩的专业。 关绎心的选择在家庭中显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她还有一个更加叛逆并且翅膀早就硬了的姐姐的情况下。 她的父母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从小宠溺着长大、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女儿竟然会在这样的问题上一反往常的模样，变得如此固执拧性。 对孩子打骂这种事情，关绎心的父母做不出来，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就仿佛自己对孩子束手无策只能诉诸强权和暴力一样。 于是，关绎心的父亲手里拿着几所大学的专业表，尽量平心静气的冷静告诉她，如果你选择了d大戏剧系的戏剧文学专业，那么，你要承担得起这种我们并不赞同的选择的结果，我和你妈妈不会为你的选择做出任何让步。 关绎心愉快的答应了父亲的这个近似于警告的条件。 第二天，她平时惯用的一张自己父亲的副卡，便直接被银行给停了。 顿时身无分文的关绎心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到最后，就在关绎心的父母以为自己的小女儿意识到没有了父母的生活费，她的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她最终会改变主意的时候，关绎心直接从自己的卧室里收拾了重重的行李，搬出了近日来因为她的高考报学校专业这件事情而显得愈发气氛古怪的家里。 到最后，关绎心是凭着自己高中同学的接济，买了前往帝都的火车票。 关绎心远在大洋彼岸的姐姐得知自己妹妹的经历后，趁着工作出差的机会，直接飞回帝都愉快的把离家出走然后过来投奔自己的亲妹妹给带回了自己在帝都的房子里。 然而，姐姐的工作毕竟繁忙，安顿好关绎心，并且相当慷慨大方的留下了自己的一张黑卡的副卡之后，又找了几个帝都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吃了个饭，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在这里上学的妹妹，便很快又飞回了美国。 不过，虽然在开学之前，关绎心住在了姐姐那里，但是，她却并没有动用姐姐给她的钱，而是自己翻着地图，在这个小区的附近找了一家西点店做暑期工。 这种暑期短工的日薪自然不会很高，但是，西点店的老板每天都会在中午或者晚上额外送店里的员工一份餐。 毕竟是第一次独自生活，关绎心虽然距离精打细算还颇有些差距，但是，因为囊中羞涩，关绎心索性就不怎么出去逛街花钱，倒是把打工的收入差不多全都攒了下来。 等到九月初，d大新生开学，关绎心用姐姐的钱交了学费之后，便开始了和那些勤工俭学的学生们一样，每天上课、再有闲暇时间则去接几个家教的工作，除了自己生活外，一个学期的时间后，差不多也就把学费给攒出来了。 秋去冬来。 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关绎心终于信心十足的把当初从姐姐的卡里用掉的钱又存进去，并且觉得大二哪一年的学费自己完全可以靠下一个学期和下一个暑假来攒足。然而，就在漫天雪花，北国一片银妆素裹的美丽景象的时候，小区的物业打来电话，通知需要缴纳下一年物业管理费的事情。 毕竟是帝都有名的豪华小区，电梯入户的大平层，自然是每一户的面积都不小，再加上严密的安保，每个月每平米的物业费自然同样价格傲人。 至少，关绎心看到一年将近六位数的物业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姐姐给她的副卡里有钱，支付这笔物业费自然无虞。 可是，刚刚成年，最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关绎心连学费都想要自己努力赚钱积攒，因为她在这里住，那比对现在的她来说尤为“高昂”的物业费，她也不想推给姐姐。 关绎心木着脸先刷了姐姐的卡，交了物业费之后，立时身负将近六位数的负债。并且，在今后的大学四年里，她身上还要背负着这个负债数字至少乘以四的还款压力，哪怕姐姐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事。 原本过着平静大学生活的关绎心，在负债的压力下，经由同学介绍，很快便放弃了只能赚个生活费并且稍稍攒下学费的家教工作，转头来钱多而且来钱快就是比较看脸和身材的平面模特行业。 而这，也是她和那个时候还在做摄影师的凌宸这段孽缘的开始…… 关绎心同样盯着凌宸的眼睛，即使她只能微微仰着头看向她，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坚强而固执，像是充满勃勃生机的燃烧的火焰一样。 ——那是一个曾经刚刚成年的、试图挣脱父母的束缚、想要凭借自己生活、证明自己的年轻女孩子的固执和骄傲。 即使以她的肩膀，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被父母宠爱的富家小姑娘一夕之间转变为想要扛起生活的重担的独立的人，这个过程，尤为艰辛。 凌宸愣了愣，旋即愤怒道：“外人？你说我是外人？关绎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关绎心蹙眉，看似平静却依然忍不住的咬了下嘴唇，留下一个清晰的齿印。 她伸手轻描淡写的甩开他的胳膊，顿了顿，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凌宸，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主动开的口——我们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没错，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再也不想见到的外人，仅此而已。” 关绎心说完，面无表情的推开还挡在她不肯动面前的凌宸。那一瞬间，她的气势太盛，还带着毫不动摇的坚定，几乎让凌宸有片刻的心神恍惚。 被推开的凌宸怔了一瞬，眼看着关绎心已经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他急忙转身，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关绎心在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险些摔倒的关绎心尖声惊叫了一下。 “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凌宸的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固执和认真。 “先怀疑我的人是你，不信任我的人也是你，我凭什么还要告诉你？”关绎心愤怒的想要从凌宸的手中挣脱开。 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身体素质差距，从来都是客观存在的事情。 凌宸打定主意死抓着不放手的时候，关绎心用尽了力气，也未能如愿，在挣扎和拉扯中，甚至还被面上隐隐带着怒意和不耐的凌宸一把扯进了自己怀里，禁锢住她的双臂。 关绎心气得脸都红了，“凌宸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不放！”凌宸豁出去的时候根本不管自己的脸在何处。 反正，他早就已经吃够了和女人吵架的亏——尤其是关绎心这个一言不合就分手并且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倔脾气女人吵架的亏。 其实在这一点上，男人虽然身体素质占据优势，但是，整个大环境下，哪个男人敢对女人动手，不说千夫所指，至少也会被骂几句算个什么男人。 至于和女人吵架，就更吃亏了。 吵赢了没脸，吵输了更丢人…… “嘶——”凌宸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关绎心在挣扎中，找准机会，直接一鞋跟踩在了凌宸的脚背上，得亏了她今天的高跟鞋鞋跟不算太细，不然这么重的一脚，凌宸估计得脚背骨折，就是现在，恐怕也已经淤青了一大片。 旋即，感受到凌宸按着自己手臂的双手力道稍稍松了一下，关绎心直接狠狠的掐在了凌宸腰侧最嫩的一块肉上，其用力之大，她做得极为精致漂亮缀着雕花和水钻的美甲直接就花了一片。 凌宸上下吃痛，本能的松手后退了一步，关绎心抓住时机，毫不犹豫的一把扯开了会议室的门。 她的脚步在买过几乎不存在的会议室门槛线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便陡然间僵住。 门外站着的那些人也全都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 敞开的会议室大门外，妆容精致的赵君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在她身边的私人助理amanda手里还拿着手机，微微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至于刚刚从会议室里出去的导演、导演助理小姐、营销总监等人，也都一个个站得跟菩萨似的、眼观鼻鼻观心，要么看头顶的天花板要么低头打量自己的皮鞋尖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吃痛后一手捂着腰侧的凌宸距离关绎心还有三步远，对上自己亲妈赵君然一脸木然的视线，朝着关绎心伸出去的那只手如同机械一般，“咔擦咔擦”仿佛迟钝的机械一样缓缓垂了下来。 因为刚刚的撕扯和挣扎，关绎心的衣领和头发都还有些微微的凌乱，脖颈处甚至顺着锁骨的痕迹露出了一小片肩头白皙细腻的皮肤。 ——虽然比起她来，因为刚刚那两下痛得眼睛里隐约浮现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外加衬衣领口散乱的凌宸，其实更像是被□□的那一个…… 关绎心紧紧抓着自己的包，磨花的指甲几乎要深深陷进手里香奈儿细嫩的小羊皮里面。 ——在这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自己和星程娱乐少东家争吵甚至动手的模样被这些人看到会引发的直接后果，反而是清醒，还好刚刚那一架是在会议室里吵的，还有会议室的门板都有做隔音处理。 她紧紧抿着起微微有些咬花的嘴唇，几不可见的朝着以赵君然为首的星程娱乐高管颔首，逃也似的绕过这几位已经僵硬成雕塑的人身边，匆匆忙忙的闯进电梯下楼。 见关绎心匆忙离开，凌宸下意识的就想要追上去。 面无表情的赵君然怔了一下，眉心微蹙，瞬间开口，厉声道：“拦住他！” 两个保安直接挡在了凌宸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身为一个众所周知却从来没吃过亏而且总是能达到自己目的的幸运值max傻白甜，赵君然在很多事情上的本能反应简直准确的可怕。 就像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不会说让凌宸等等、站住之类的言辞，而是最为简洁的直击要害，直接让保安拦住了想要追下去的凌宸。 “凌宸你刚刚在做什么……你、你这幅样子像什么话……”赵君然的语气并不严厉，更多的反而是困惑和担忧的意味。 凌宸焦躁不安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才看见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反正前面还当着两个保安，他这会儿除非一个电话给前台让她们拦住关绎心，否则他现在下去也没什么用了。想到这里，有些无奈的凌宸紧紧抿唇，神色间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深深疲惫，他背过身去，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领口。 见凌宸似乎稍稍平静下来了，赵君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凌宸，我——” 她的话语突然失声，因为，她突然看到，凌宸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泛红，和他小时候自己不老实跌倒了却可怜兮兮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清楚自己儿子脾气的赵君然立刻缄默改口，她知道，他肯定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偏偏碰到关绎心的时候，自己儿子真的就常常是弱势的那一方…… 赵君然一边在心里腹诽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边示意自己身边包括amanda在内的所有人全部离开后，直接带上凌宸一起走到了会议室里，反手把门关上。 · 跟凌宸吼完当初的那些事情后，关绎心直接走人，下到电梯负一层的停车场里，匆匆忙忙的低着头从星程娱乐的公司大楼里走出来，狠狠的抹掉涌上来的眼泪。 一边忍不住的掉眼泪，一边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恨自己不争气，竟然还会为了凌宸两年前的那些误会和不信任而觉得委屈难受。 关绎心躲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稍稍缓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了之后，才擦干眼泪，用粉饼稍稍整理了一下眼角的痕迹，然后才绕出来打车直接回家。 这个出租车司机是个看着胖乎乎一脸笑模样的人，似乎还有点话唠。 关绎心坐在车后座上，手指轻轻的按小包上，神色间带着些若无其事的烦闷和浮躁，因为刚刚哭过，嗓子有些微微的沙哑，即使补了妆看上去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对于乐呵呵的出租车司机喋喋不休的念叨，关绎心仿佛在听耳边有人念经一样，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了，只是时不时的“嗯啊”一两声，就这样，那个出租车司机竟然稍微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就变得更加起劲，有滋有味的继续话唠。 等关绎心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余音萦绕的出租车司机的唠叨，气头晕脑胀程度，根本把刚刚还让她心情不好的凌宸直接从脑海中挤了出去，虽然有些微微的头痛，但是，下车之后，竟是顿时精神一振。 “慢走啊！”那个话唠出租车司机一边找零钱，一边继续念叨着。 关绎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干脆道：“师傅，有名片吗？给我一张！” 出租车司机愣了一下，“啊？”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摸出来一打打印店里稍微花几块钱做的那种纸片名片，有些纳闷的给了关绎心一张。 “谢谢！”被他叨叨的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的关绎心真心实意的说道，打算下次再有闹心事了就听人喋喋不休好了，虽然听着头昏脑涨的心烦，但是真的能洗脑一样的无视掉之前的糟心事啊！ 顿了顿，那个司机大概是察觉到了关绎心声音里的沙哑和哽咽，最后说了一句道：“小姑娘啊，你这么年轻怕什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就去好好吃一顿，再不行就吃两顿，这个世界上啊，就没有两顿饭解决不了的事情！” 关绎心闻言一笑，点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然后才拎着包转身进了小区。 回到家里，扔掉手里的包，一把接过飞扑而来的球球敦实的体重，关绎心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算站稳，直接抱着暖融融毛绒绒的布偶猫走到了沙发上，毫无形象的直接斜靠着躺倒瘫软在那里。 “喵？”球球睁着蓝色的圆碌碌大眼睛，自己抱着尾巴尖好奇的盯着关绎心瞧。 关绎心伸手，不轻不重的挠了挠它的脖颈，舒服得球球直接在她身上翻了个身躺倒。 “光顾着吵架，正事都忘了……”关绎心突然一扶额。 她今天去星程娱乐那边，本来是为了配合剧组宣传补拍几张宣传照的，结果可好，一遇见凌宸，什么事情都泡汤了。 不过这些念头在关绎心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凌宸为她当初为什么不解释，可是，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在自己的恋人面前说自己家里那些不尽如人意的争吵和冲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