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刘实（上）

    吴昊道：“你先别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在你心里，法律跟正义，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秦诗若想了想道：“在我心里，法律就是正义，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

    吴昊却道：“那算了，当我没问好了。”

    吴昊跟秦诗若不同，在吴昊的心里，世上从来没有哪一部是法律是完全正确的，很多时候，法律并不能代表正义，尤其是在这样的年代，法律在对男女，官民，贫富的时候，都是有着双向标准的，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就是戏文里唱来骗人的鬼话而已。

    法律对弱势群体从来都是严酷的，强者犯法，执法者因为畏惧他们，所以他们通常能得到轻罚，甚至还能免罪，但弱者因为反抗而犯法，执法者则必会对他们重罚，借以向世人显示他们执法如山，铁面无私的正义光辉形象。

    吴昊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他也知道了凶手犯案时的悲愤与绝望，他更知道等待凶手的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不愿意将凶手说出来。

    秦诗若厉声道：“我不同意！”

    吴昊道：“随便你同不同意，反正我是不会说的，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咯。”

    秦诗若气愤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包庇罪犯，我可以把你入罪的！”

    吴昊淡淡的看着秦诗若：“随便你。”

    秦诗若肺都要气炸裂了，但是吴昊满脸无所谓，秦诗若咬着嘴唇，她当然是不可能真的把吴昊怎么样，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吴昊，是她心里喜欢的人，所以无论她再怎么生气，她都不会对吴昊公事公办的。

    吴昊劝道：“诗若，听我一次，胡八这个人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就算凶手不杀他，我恐怕都会杀他的，他死有余辜，现在他死了是他活该，咱们何必要为这种人渣报仇，而把几个无辜可怜的人送上断头台呢？”

    秦诗若冷笑道：“无辜？在我眼里，凶手永远都不是无辜的，不论有什么理由，都不是他们杀人的借口！”

    吴昊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赵强领着四个乞丐进来了，带头的是白天吴昊帮过的那个残腿乞丐，另外还有一个独臂乞丐，一个哑巴乞丐，跟一个瞎子乞丐，赵小宝看到这个残腿乞丐，脖子不由的缩了缩。

    他认识这个乞丐，上次胡八就是打了这个乞丐，可是因为他受过胡八的好处，所以没有处罚胡八，只让胡八给他道了个歉，赔了几个钱就完事了，因为这件事，秦诗若狠狠得骂了他。

    钱小晴也来了，刚才在西市的时候，吴昊突然撇下钱小晴独自跑了，钱小晴本来是气呼呼的来兴师问罪的，但是一看到那个残腿乞丐带了这么多乞丐一起来了这里，不由吃了一惊，然后不解的看着吴昊。

    吴昊看到那个残腿乞丐，惊声道“你们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们离开长安的吗！”

    残腿乞丐苦涩的惨笑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怕如果我们走了，你就会倒霉了，你是好人，我们不想让你为难，我们虽然身体残了，但是，该我们承担的，我们还是要自己担起来，绝不连累别人。”

    秦诗若猛然一惊：“你们就是……杀胡八的凶手？”

    残腿乞丐点点头，承认了。

    秦诗若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她以为凶手会是几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凶手会是几个衣衫褴褛，垢面佝偻的乞丐。

    秦诗若，钱小晴，赵强，还有软饼，全都惊的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残腿乞丐名叫刘实，今年刚刚三十岁，但是因为一直过着乞丐的艰苦日子，让他看起来跟五十岁老头差不多了。

    他原本不是乞丐，腿也并不残疾，他本来是一个千里了之外的乡下庄稼汉，靠租地主家的几亩地种地为生，本来种地就挣不了几个钱，偏偏还有国税，地税，以及各种名称荒唐的税却全都加在了他的身上。

    地主要加租，贪官要收税，乡里还有乡匪恶霸也要找他抽水，一个种地的，却要养活这么多祖宗，怎么养得起？

    幸好他四肢健全，养不起，他还能躲得起，于是他退了地，背井离乡来到长安，想要在这里找一个活计为生，他的要求也不高，能有饭吃就成，什么苦他都能吃。

    一开始，他在铁匠铺帮人打铁，每天对着火炉跟一块块生铁，他的工作就是将生铁放进火炉里烧红，然后取出来敲敲打打，这份工作很苦，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洛铁烫伤，或是被铁锤砸伤，就这样，他做了一年，也没挣到什么钱。

    他终于明白，虽然帝都的钱多，但帝都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他只能去想别的活干了。

    于是他又去一个狗大户家里做下人，这个工作稍微轻松点，但是却没什么尊严，按照规矩，狗大户给他取了个低等下人的名字，叫旺财，狗大户家里养的那条狗，也叫这个名字。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实想想也算了，旺财就旺财吧。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府里打杂，砍柴挑水，扫地浇花，有什么干什么，可是到了年底结工钱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烂了狗大户家里的一个瓷碗，刘实知道那个碗挺贵的，要他一个月的工钱才能赔得起。

    刘实已经很心疼了，但是狗大户却让他更加心疼了，狗大户说他摔碎的瓷碗是古董，而且是商周时期的，就算拿他的命来赔也赔不起。

    但是现在狗大户格外开恩，就不要刘实的命了，但是一年的工钱刘实也就别想要了，狗大户让刘实识相点，麻溜的滚蛋。

    刘实自然不肯了，当即告到了衙门，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商周是没有瓷碗的，正真意义上的陶瓷是在东汉才有的，但是衙门的官老爷可不这么认为，他只知道他收了狗大户的银子，就一定要替狗大户做主讨回公道。

    于是他大骂刘实是个不识好歹的刁民，让衙差打了刘实三十大板，扔到了大街上。

    刘实对这个世道越来越失望了，这个世道没有公道，有的只是人吃人的血淋淋事实，他被打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胡八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