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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光远动作一僵,白茉莉翻身回旋,一脚又将他原路踹了下去。复而立于屋檐的她,居高临下望着柳和静,笑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先保自己的命要紧。” 柳和静无奈地叹口气,俯身点住了尤在挣扎的焦光远。 而一旁收拾完杂兵的柳家主及柳家诸人,默默观战许久,心满意足地吃够了瓜,此时纷纷上前,故作无事,热情地邀请小茉莉回柳家住几日。 白茉莉眉眼盈笑,正要答话,倏地面色一凝。 地上的焦光远发出嘶哑地“嗬嗬”声,双手捂住伤口,腿脚不住的胡乱蹬动。那原本应流出红血伤口,竟是窸窸窣窣爬出不少赤色甲虫。怪异虫子四方乱散,几息之间,却自行化为灰烟。而焦光远瞳仁猛睁,颤抖一瞬,已没了生气。 血中有毒! 柳和静大惊失色,慌乱中再看向白茉莉。 黑云压城,暴雨欲至,满天满阁的烈风放肆,空荡房檐上,也再无人的踪迹。 少年久寻未有收获,悻悻决定回程。 便在此时,他倏地听闻一句由远及近的呼唤:“茉莉!”那声音急切、焦灼,正是柳家三公子。随行的一干柳家人同样呼喊着,有人喊“白姑娘!”“白茉莉!”但都不比他语调亲昵。 一人说:“白姑娘中了毒,怕走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再一人说:“由三月阁至此的几段路,反复找,怎的一点踪迹也无?” 少年沉默地捏紧了衣袖,情况和他从漆苗那处探听来得消息,相差不大。横生的一场闹剧风波,致焦家人在三月阁的辖地身死,白家人中毒失踪,漆大总管焦头烂额,几欲吐血。 锁城第一夜,已然如此漫长煎熬。 柳三公子思忖道:“细细再找,茉莉不喜地下,往高处了找!” 一人提议:“树间可是查看过了?” 众人恍然:“未曾。” 正说着,诸人噤声戒备,不大的一块地方,竟是又赶到一批人马。滂沱夜雨中,视线如黑水,流窜不清。为首一人粗声说:“道不同、不相谋,淮扬焦某人有要事在身,烦请诸位让路!” 柳家人窃声细语:“是焦家。” “还有脸说什么‘道不同、不相谋’?” “合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少年听着那血腥杀意,抱住怀中的青竹伞,绕着极远的边缘,闷头跑过。他不觉弓起身子,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因垂头而露出一段肤白的脖颈,簌簌冷雨落下,滑至更深。 他贴近污秽深暗的墙沿,心中思量柳三公子的话,突然只觉后颈一滴温热。 少年步子一停,抬起头,但见那久寻不见之人,正爬伏在树干上。一点一滴的血水顺着她的指尖,先是滴在他的后颈。待他昂起了头,血水滑落,便是滴在了他的眉心。 温温热,透着红。 凄寒夜雨之中,迅速暖热、染红了他的眼眶。 白姑娘虚着眼,意识有些浑沌。她慢吞吞地看清,来人是个体薄腰细的少年郎后,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一下。瞧那少年郎保持着昂头的动作,伸出手,想要把她接住。她动也不动,不再搭理他。 少年苦等了一会儿,没奈何,尝试爬上树,蹬了几腿,哧溜就摔了个屁墩。他顾及柳家和焦家的人马相斗之后,即将赶来,神色愈发显得担忧。末了,牙一咬,心一狠,他举起那柄青竹伞,蹦跳着,往上戳戳点点。 白姑娘被戳了醒,迷蒙地又睁开了点眼。 少年垫高了脚,伸直胳膊,小小声、迫切地说:“下来!”他的声音带了点青茗的成色,在如注雨声中,似初春草,初夏荷尖。 白姑娘缓缓握住伞端,少年微微试了试,觉察她已经抓了紧,当下又是猛地用力下拽。 一道白影,自树干上掉落,结结实实地砸在少年身上。 少年被砸了个四叉八仰,倒在地上,白姑娘则安然地趴在了他的怀中。他抱着她,看着一片漆黑的无边天际,噼里啪啦地雨打得他睁不开眼。 他想起身,可没力气。 一种隐秘地、不足与外人道地欢喜,一种长盼难解地、彻骨地期愿,充斥在他的心尖。他没有笑,只是牢牢地圈住怀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三千字,又膨胀了,姒良变身女以良! 第9章 初相识 白茉莉睁开眼时,自觉漫漫长夜还尚未过去,醒得过早了。眼前漆黑一团,她偏了偏头,周遭也全是乌暗的浓墨色,不见一点儿光亮。 她又眨了眨眼,缓慢地坐起身。 垂帘,柔软床榻,薄锦被,随她的动作,随窗外吹入的细缓风,隐隐散发出一丝极轻极淡的冷然香。 不远处,有人惊讶地说了什么。 白茉莉靠坐在床头,专心地揉了揉额角,没应声。 那人离得近些,停在一步之遥处,关切地问:“姑娘感觉如何?” 是位少年。 他见白茉莉神色不佳,又道:“可还是难受?”抿了唇,他接着小心翼翼地提议,“不若我帮您揉一下?”他的语调有股白花云林,青溪潺潺般的水意,微微打着水旋儿,皆作细小的缱绻讨好。 白茉莉嗅到他身上也有股冷香味儿,暗自推测,现下合该是他的住所了。然而她在脑中几番回忆,都想不出何曾认识这个声音。她索性换个话题,避开了少年的亲昵,问:“几更天了?” --